just another raky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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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冬奧在韓國平昌舉行,為改善韓國形象,平昌郡鼓勵賣狗肉的餐廳更換寫有「狗肉」的招牌和菜單,配合的話可領取最高2000萬韓元(約七萬三千令吉)資金支持。但12間賣狗肉的餐廳只有2間配合,也不阻CNN《今日美國》《每日郵報》等海外媒體趁著冬奧紛紛批評韓國的吃狗文化,包括揭發狗肉農場的惡劣環境和殘忍做法。

眾所周知,在中國韓國越南,狗是寵物也是食物。毛澤東說:沒吃過狗肉的人,都怕吃狗肉;吃過狗肉,才知狗肉香。老毛愛吃狗肉,也討厭人們養狗,在他眼裡那是資產階級玩物喪志的體現。也因為毛的個人偏見,中國共產黨曾嚴禁城市居民養狗﹐九十年代才解禁。

時代變了。多年前我在北京旅行時,注意到路邊到處有人遛狗。它們都不像本地人常養的菜狗,是西施沙皮松獅犬等名貴狗種。隨著城市居民越來越富裕,他們也越來越肯花錢在寵物身上。據國家統計局,從2010年到2016年,中國寵物行業增長了49.1%,是各行業增長之首;2016年,中國人平均每天消費3億元在寵物身上。

隨著越來越多中國人把狗視為家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不禁好奇,他們對吃狗肉有什麼看法?就算不反對也有點反感吧。

每年六月,玉林市的夏至荔枝狗肉節都成為媒體焦點。撇開狗肉節裡宰殺的很多狗是從居家盜走的寵物不談,在避忌吃狗肉的歐美國家,狗肉文化成了中國人不文明的證據。但多數中國人反對吃狗肉。2016年民調顯示,64%受調查民眾支持取締玉林狗肉節,51.7%支持全面禁止買賣狗肉,69.5%民眾說從未吃過狗肉。另外,2016年中國兩會時逾八百萬人上網投票,支持制定法律禁止貓狗肉進入流通市場的提案。

吃狗肉文化在中國歷史悠久。中國人的祖先馴服了豬狗雞,後來才從西亞引進牛羊馬駱駝等家畜。在古代中國、玻里尼西亞和墨西哥,狗是重要的蛋白質來源。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寫道,在很多地方古人馴服了牛羊等體大多肉的草食動物,沒養成吃狗文化。但在中國、墨西哥和玻里尼西亞,人們早期除了狗肉沒多少肉類可選。人類學家馬文·哈里斯(Marvin Harris)則說,西方人傳統上不吃狗肉本來不是因為愛狗,純粹因為狗活著可以打獵牧羊看門,煮來吃也不見得有多少肉,活著明顯比死了有用。

順便一提:我說西方傳統上不吃狗肉,但「西方」是很模糊廣泛的概念,包含各類文化,就像「東方」也包括把狗視為不淨之物的伊斯蘭文化和興都文化。西方國家中瑞士人也有吃狗的傳統,以前高盧人也視狗肉為美食。在東方長大後成為西方領袖的前美總統奧巴馬承認,他小時在印尼成長時也吃過狗肉 —— 他甚至不避忌拿這經歷來開玩笑。

又順便一提:在中國以南,豬狗雞也成了南島民族的主要家畜。南島民族帶著豬狗雞從雲南或台灣出發,憑著優秀航海能力征服了馬來亞、婆羅洲、印尼、夏威夷和馬達加斯加等土地。今天人類學家要追蹤南島民族的足跡時,其中一個方法是尋找雞狗豬的足跡。一部分南島民族後裔後來因宗教把祖先所仰賴的豬狗視為不淨之物,是有趣的發展,也反映各種民族的習俗和文化會隨著時代改變。

雖然我不吃狗肉,我想吃狗肉跟吃其他動物沒多大差別。狗比雞鴨聰明,但豬比狗聰明。狗可愛,小雞小鴨小羊也可愛。在秘魯山區,天竺鼠是重要的蛋白質來源。我有四川朋友驚訝地發現,大馬人很少吃兔子 —— 在他家鄉,人們一年可以吃掉三億隻兔子。山區畢竟不適合養牛養豬,兔子天竺鼠這些可愛動物則不只容易養,還繁殖得很快。

由此可見,什麼動物可以吃什麼動物不可以吃很多時候是環境造成的習俗與禁忌。除了地理因素,人們對某種動物的態度也視乎該動物在人們觀感中的形象。海爾.賀佐格(Hal Herzog)在《為什麼狗是寵物豬是食物》一書中寫道,人一般避忌食用兩類動物,一是我們所愛的動物,二是我們討厭的動物。在歐美國家,人把狗視為家人,吃狗好比吃人;但在印度和穆斯林國家,人們相信狗不純淨,所以也不吃狗 —— 對他們來說,吃狗就跟吃老鼠一樣噁心。

話說每當西方國家批評中國人吃狗肉,免不了有一小撮中國人扯到民族大義。哎呀你們美帝分明搞種族歧視,我們偏要吃狗肉給你看!身為龍的傳人,就要抬頭挺胸大口大口地吃著狗肉!幸好,這種聲音是少數。多年研究中國動物保護問題的國際人道協會中國顧問李堅強就告訴《紐約時報》,一些食用狗肉的支持者宣稱反對吃狗肉是受西方意識形態影響,但事實上,反對吃狗肉是從中國人自己開始的。隨著中國2011年跨過50%城市化率的門檻,視狗和貓為同伴的城市價值體系正在成為主流,這跟把動物當作工具和收入來源的農村價值體系產生衝突。畢竟,新世代有新世代的百萬種看法,城市人有城市人的百萬種看法。不管是以為所有中國人都吃狗肉的歐美媒體,還是把吃不吃狗肉提升至民族尊嚴問題的中華民族主義者,都犯下同樣錯誤:讓少數人代表了十三億人口。

說了這麼多,為什麼我不吃狗肉呢?除了大馬吃狗肉文化不盛行,我的理由很簡單:狗特別信任和愛養育它的人。把狗殺死,等於對這感情的背叛。但這只是個人選擇。要談陋習的話,有很多比吃狗肉更需要改的陋習,沒必要為這個傷了和氣。

今天不談國家大事,談個比較個人的話題。事先強調,我不懂心理學,僅覺得這值得分享,想來個不專業基本介紹。

最近我跟友人談起她家人。她二十多歲,從小到大父親替她做完生活中所有決定,學鋼琴大學讀什麼科係能不能打工賺外快甚至跟誰談戀愛,全都經過父親同意。只要父親稍有不滿意,非得鬧上幾天幾夜不可,直到她屈服。她已是成年人,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但她說:「我人生沒有選擇的權力。看起來衣食無憂,不過是玩偶被擺弄。」就算有時父親表面上讓她有選擇,「做了這個決定過後背後的聲音,我也不能承受。」

聽後,我分享了一段台灣政治系教授李錫錕關於情感勒索的短片給她,主要針對親子關係。大家得空可以找來看。

這女生面對的情況很常見。傳統家庭注重恩情孝道,孩子有任何決定不符合父母期待,就會出現「如果你真愛我,……」「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怎能這麼自私,……」這類話,把養育恩情轉換成施壓籌碼,迫使孩子以自己的理想為代價,滿足父母自己未能達成的願景。子女要是還不服從,就大吵大鬧哭哭啼啼甩東西,「我付出一生你怎麼能這麼不孝」,甚至絕食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

在恐懼責任罪惡操縱之下,無數子女選擇妥協,一次又一次犧牲掉人生自主權,換取極短暫的平靜相處。

但這平靜不可能長久。當勒索見效,勒索者就會更慣用同樣手段,通過施壓迫使他人讓自己順心如意。長久下,受害者會失去為自己做主的能力;套用心理醫師周慕姿的話,「被勒索者的『自我』就在這過程中消耗殆盡,直到其心力一滴不剩為止」。當她連決定自己人生的資格都沒有,她將失去在世界中競爭的意願,只想躲在房裡靜靜過一輩子。

我身邊好幾個個案,有兩種下場:孩子背負不孝罪名,和家裡保持距離,終於在外面得以羽翼豐滿;要不然是孩子放棄抗拒,變成父母的玩偶,失去自理能力。在上述女生的案例中,她選擇獨身飛到海外自力更生。

情感勒索常見於各種人際關係,不限於親子關係。加害者可以是伴侶、朋友、上司、同事,也不難聯想到有些政黨和其所代表群體的恩主情結。例如,雇主可能不斷提醒員工她未達成雇主去年設下的不切實際目標,使員工自責,讓她不敢要求加薪、乖乖加長工作時間。

心理醫師蘇珊·福沃德在著作《情感勒索》中寫道,勒索者常用手段包括威脅懲罰受害者、自我懲罰、扮演受害者和提出誘惑。這些手段利用三種常見情感:恐懼、責任、內疚,不顧受害者的感受,促使受害者服從加害者的意願。如,你不聽話我們就沒戲了。你不讀法律我就跳樓。你讓我很受傷,乖,別不聽話了。我不打你了,妳回家,我就滿足妳所有要求(誘惑)。你看妹妹多察言觀色,所以我從來不罵她,為何你不能也一樣?(暗示事事服從就能避免懲罰和得到關愛。)我公司很多美女,她們都很體貼(暗示性威脅)。大吵大鬧哭哭啼啼三天三夜,對方終於讓步了,就說:這是你的決定,我只是提出我的意見,沒有逼你。當然,我都是為你好。

我也曾身陷一些非常不快樂甚至有病的人際關係,情感勒索一次比一次嚴重。因為我情感經驗貧乏,一直以為別人都是這樣相處。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管是在工作還是感情上,我不擅於拒絕別人的不合理要求。只要有人讓我感到自己錯了,甚至只是稍微麻煩到別人,他就能讓我無法說不,使我為他做任何事情。久而久之,我變得容易焦慮,任何事就算只對自己負責,都會過於害怕做錯而止步不前。為了保護自己,我抗拒別人的善意,也不主動找人談話。

可怕的是,因為慣了那相處模式,後來的有些關係中,我也不知不覺常動用含蓄的情感勒索。我強調自己多犧牲,讓對方覺得對不起我。我甚至會自以為偉大地付出,即使對方看穿把戲,根本不願讓我那麼做。這些一廂情願的犧牲表面上為對方好,但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在關係中有更多籌碼 —— 我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辜負我呢?

認清情感勒索的嘴臉後,我逐漸學會說不,也檢討自己對別人的方式,注意自己哪些言行涉及情感勒索。因為這經歷,我明白勒索者很多不是心懷惡意。他們只是發現這些手段有效,能迫使對方讓步。很多人自小習慣被情感勒索,長大後也會情感勒索別人,因為已經看不見有其他溝通方式。

但如情感質詢師朱利在《每日頭條》上所寫的:「情感勒索只能對付真正愛自己的人⋯⋯能讓你勒索的,必須是在乎你的人。但這種勒索需要付出代價,需要等價互換。」

「那些因為失戀要自殺了,揚言你離開他就要砍你全家的那種人,實質上就是從細小的情感勒索中嘗到了甜頭,當你意識到被勒索得太不值得要離開了,他就用更大型的情感勒索來留住你。這時候,對待勒索者,你完全沒有任何愛可言,只有厭煩與恐懼。」就算你還關心對方,就算對方不知道自己有錯,就算你不怪他,我們也要以保住自己的生活為先。

畢竟,情感勒索必須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情感勒索者不過是長不大的小孩;如果父母如果不在小孩鬧情緒時就滿足他,小孩也就不會覺得哭鬧就能得到糖果。而情感勒索的受害者一般亟需認同關愛,或對自己過多批判,容易承擔別人套上的罪名,所以成為勒索對象。要終止來自別人的情感勒索,我們就要認清情況,明白別人鬧情緒不一定是自己的錯;你有你的人生,你的人生不屬於他。

特朗普當選總統後,很多美國左派把矛頭指向科技企業,尤其是臉書。

他們說,臉書促進假新聞散播,通過演算法讓使用者只看到自己認同的內容(也就是所謂回音室效應),還打破媒體的飯碗,大幅拉低網上廣告收費。同時人們越來越依賴臉書讀新聞,所讀內容也只因朋友分享或標題誘人,不只降低讀者對媒體品牌的忠誠,也使騙點擊率的文章叢生,讓新聞廉價質量差勁。

我覺得臉書很大程度上是代罪羔羊。美國左派因厭惡的人選上台就以假新聞和仇恨言論為由呼籲科技企業管制輿論,也是讓人無言的發展。社會早有分裂,而人們分享內容不在乎真相、愛看認同自己立場的內容多於反對聲音,這是人性,臉書演算法不過是潤滑劑。跟很多科技企業如谷歌一樣,臉書不能決定二十億名使用者怎樣用它的產品,出於商業考量和言論自由的原則,也不大願意去管制。

何況,如果沒有臉書,虛假資訊會根除嗎?不會。WhatsApp等聊天平台上各種虛假資訊散播得比在臉書更猖獗,也更難制止;就算沒有電腦手機,我每天在辦公室都聽到同事頭頭是道講一堆我知道是錯的資訊,或散播陰謀論。這比在手機螢幕上更糟,當熟人當面跟我們說這些東西,我們自然相信他,不覺得他騙人。他也不過是人云亦云,或忍不住加油添醋。

但不管臉書是不是應得這些批評,人們對社交媒體的看法跟十年前甚至五年前已經很不一樣。記得阿拉伯之春嗎?那時我們以為,社交媒體會讓善良的人團結起來推倒高牆。到了2018年,社交媒體成了民粹沃土,在緬甸它充斥著反穆斯林言論,在柬埔寨它是獨裁者對付異議者的利器,在美國它是特朗普恫言轟炸朝鮮的麥克風。人們普遍對社交媒體厭倦和反感,覺得它對社會有害無益。臉書就算不流失活躍用戶,名聲也已經惡劣;人們怎樣都會覺得它對當下社會各種問題有一部分責任。

在這背景下,臉書創辦人扎克伯格年頭宣布,他今年決心修補臉書的問題,「我希望我孩子長大後,會覺得爸爸做的對世界有益」。扎克伯格說,臉書會減少人們在臉書上看到的品牌內容、新聞和廣告,優先顯示親友的貼文,特別是引起很多互動的貼文;這次改變後,人們可能會花較少時間在臉書上,但扎克伯格希望我們花在臉書上的時間因此更有價值。

「互動」容易讓人聯想到正面互動。某朋友在臉書曬寶寶照片,眾人紛紛留言「好可愛喔長得像媽媽」,因為留言多,臉書演算法會確保我先看到這寶寶的照片。聽起來不錯吧?但假設朋友在臉書寫一則政治評論,下面幾百人對罵呢?這也是互動。此外臉書減少新聞內容在動態消息中的份量,也無助於減少虛假資訊。虛假資訊通常都是由親友分享,而且動態消息中真新聞比例少了,反而更難比較真偽呢。

雖然如此,對我 — 一個普通人 — 臉書所承諾的改變會讓它較有吸引力。臉書是跟朋友交流的平台,我沒興趣在那看到一大堆廣告和政治新聞。要看新聞閱報就好啊,也不想看到一堆親友在新聞帖子下發表讓人不愉快的意見,或看到親友like了自己無法苟同的東西,又礙於情面不能糾正對方,結果大家都對周圍人人越來越有意見。難怪不少民調顯示新世代越來越少用臉書,他們較鍾情於臉書旗下另一個產品Instagram。其中一個主要原因是Instagram上不能分享網站連結,也就很少會有人在那裡分享新聞內容,不讓人神經緊張。

臉書此舉或許能滿足一般使用者,卻令媒體不安和憤怒。他們說,正是臉書破壞了媒體生態,讓新聞業在新秩序中被迫依賴臉書;現在臉書卻對媒體說「我不那麼需要你們」,好比耗盡別人青春後把對方拋下不管。猶記臉書去年說,以後臉書的演算法會重視視頻內容!媒體紛紛下重本製造更多視頻,有些網絡媒體還乾脆放棄文字內容專心生產視頻。如今臉書確認新演算不那麼注重視頻,對全面投資於視頻的媒體是很大打擊,很多除了臉書沒有其他平台的網絡媒體甚至會面對淘汰。即使有自己網站的媒體,流量也主要來自臉書和谷歌,如果斷絕來自臉書的流量,很多網站的流量就少得可憐。

當點擊率能直接轉換成廣告費,流量當然重要。但就像The Verge記者Casey Newton說的,很多媒體自以爲有讀者,其實只有流量;現在臉書要揭曉誰有讀者,誰只有流量了。靠標題騙人點擊的劣質媒體就有流量沒讀者;讀者甚至不記得這些媒體存在。路透社數位新聞研究報告就曾指出,如果問「你用社交媒體閱讀新聞時,會注意到新聞內容提供者的品牌嗎?」,只有不到半數受訪者注意到新聞來源。即使在網絡時代,建立品牌信譽只能靠老方法,那就是生產非凡內容鶴立雞群。

我最喜歡《大西洋》月刊寫的,媒體長期厭惡臉書和谷歌破壞他們的飯碗,卻依賴它們所帶來的讀者流量。近期反科技浪潮崛起,媒體也釋放壓抑多年的的敵意。如今扎克伯格強迫媒體接受現實,即臉書不會成為新聞業在網絡時代的救星。媒體早知道這點,但一直不肯承受分手之痛,與其批評扎克伯格,他們應該謝謝他幫助終結畸戀才對呢。

與此同時,扎克伯格上面就承認,臉書這次改變可能令人較少用它,何況減少品牌內容和新聞意味著減少收入來源。換句話說,不論臉書還是媒體短期內都不會好受。但就像醞釀已久的分手,陣痛期後雙方往往因這段經歷而成長。臉書必須學會放慢腳步,不再快速突破除舊立新(move fast and break things —— 扎克伯格的舊口號),對自己的龐大能力負責任。媒體也必須擺脫對點擊率的追求,恢復生產有水準內容,鞏固自身的公信力和品牌價值。

2017年9月俄羅斯總統普汀說,誰先掌握人工智能,他就能統治世界。

2017年最後一天,習近平發表新年賀詞影片。眼尖網民注意到習主席書架上多了兩本有關人工智能的書,一本是Pedro Domingos的《掌握運算法則》(The Master Algorithm),另一本是Brett King的《增強:智能生活》(Augmented: Life in the Smart Lane)。

這兩本書出現在書架上絕非意外,也不是中國首次對人工智能展示興趣。去年10月習近平在中共十九大上就說過,中國會推動人工智能等科技和實體經濟融合。中國國務院去年7月也定下目標,要讓國內人工智能產業在2030年價值達1,500億美元,讓中國成為世界主要的人工智能創新中心。

很顯然,中南海相信人工智能是中國必須掌控的關鍵技術。但重視人工智能的不只有中國。全球首要IT服務供應商高知特的戰略主管弗蘭克(Malcolm Frank)就認為,中國印度和美國在人工智能開發皆有強項,呈現鼎足三分之勢;其中印度已有價值1,430億美元的人工智能外包行業,為德意志銀行、洛克希德-馬丁、IBM微軟和美國陸軍等全球頂尖機構企業提供服務。至於美國,矽谷勢頭依然強勁,是全球科技的領頭羊。

今天不說印度,我們看看中美這兩大競爭對手。

的確,特朗普不看重科學,大幅削減科研經費,無疑影響美國的人工智能開發。但谷歌、臉書、亞馬遜、蘋果、IBM、微軟等矽谷巨擘研發人工智能已久。一家企業用數據訓練人工智能越久,人工智能變聰明的速度就越快,提供的服務也就越好,消費者又會自願為優越服務提供更多數據,讓人工智能學得更快。如此循環,好比寬度不斷翻倍的護城河,讓新興競爭者望塵莫及。

谷歌是人工智能最早最堅定的信徒,它毫無保留研發能整理全球資訊並從中學習的人工智能。去年谷歌AlphaGo戰勝圍棋世界冠軍,過幾個月谷歌又推出比AlphaGo更強的下棋軟件;如果Skynet或HAL 9000誕生,它挺可能打著谷歌商標。

不過科技唯一不變的真理就是變,鹿死誰手尚難論斷。百度和阿里巴巴等中國科技企業時間上落後了,但除了政府資助,還有一大優勢:中國的十三億人口,包括7.3億名中國網民。人口可以轉換成數據,給人工智能處理越多數據,它就學得越快。對人工智能開發者來說,中國十三億人口是誘人的一塊肥肉。

數據看量也看質。因為沒有舊科技包袱,中國人比歐美民眾更熱情擁抱新科技。從叫車網購到吃飯結帳,今天中國人萬事用手機搞定。智能手機無時無刻收集各種精準的個人資料,包括地理位置、社交圈子、音樂品味、消費習慣、照片內容以至健康情況和臉部特徵。加上中國隱私法律薄弱,在騰訊等科技企業配合下,政府長期收集每一個公民的信息,甚至落實人臉識別監控系統、互聯網實名制和「社會信用系統」監控民眾言行。所以,跟政府關係密切的百度阿里巴巴等擁有讓任何矽谷企業都要眼紅的海量精準數據。

雖然這樣,我們也別高估中國的人口優勢。除了中國朝鮮伊朗幾個國家,全世界都用谷歌和臉書(俄羅斯沒禁臉書,但VK是最受歡迎的社媒)。目前在中國翻牆上谷歌和臉書屬違法。與此同時臉書全球活躍用戶超過20億人,全中國包括不上網的人口才13億。谷歌搜索是全球最多人上的網站,每日流量是百度的1.46倍;第二多人遊覽的YouTube也屬谷歌旗下。百度阿里巴巴和騰訊要在人工智能上和谷歌臉書等角力,就必須放眼全球,讓旗下產品在海外競爭。例如近期騰訊和阿里巴巴把各自的「生態鏈」引進大馬和泰國,是實現這目標的關鍵一步。

另外,中國政府雄心勃勃投入以十億計金錢資助國內企業開發人工智能,但研發需要頂尖人才。中國在吸引培育人才方面有待進步。領英前年10月調查顯示,中國從事人工智能科技相關工作的只有5萬人,遠低於美國的85萬人,也只有印度的三分之一。

上面提到中國監控民眾,以我所見,中國政府跟谷歌臉書有玩味的共同點。他們都迷戀大數據和科技,相信全知就全能,想知道每一個人的日常生活,想掌握他的喜怒哀樂,想讓他成為不多思考的知足消費者,想在任何趨勢發芽前主導它控制它或消滅它。但谷歌臉書對數據的飢渴是為了賣廣告,中南海則是為政治穩定。過去十年證明,新科技是武器,能顛覆任何政權;對中國政府來說,比美俄更快掌控人工智能是生死問題。當資訊時代把特朗普等民粹政客推上世界舞台,難怪中國相信它必須主導全球科技發展的大方向,把開放化為封閉,把自由化作監控,讓消費取代求知,讓信息對付批評者而非統治者,才能避開來自內部或外部的顛覆。

不管鹿死誰手,我們還不能預料人工智能對社會的影響。隨著人工智能滲透社會,我們會面對種種道德難題,甚至重思人的價值。SpaceX首席執行官馬斯克(Elon Musk)警告,各國之間的人工智能競爭可能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多人擔心人工智能會消滅人類統治地球。這是杞人憂天嗎?也是,也許不?在人工智能尚不發達的今天,科技已取代無數工作,資訊時代帶來種種問題。企業或國家不該為軍備競賽盲目開發人工智能,我們必須慎思它的方向和後果。

上禮拜我在《讓他們吃酪梨吐司吧!》中提到,對很多新世代來說,買房結婚生子都遙不可及。上了岸的長輩愛說,少吃酪梨吐司喝星巴克就省到錢啦!這種金玉良言與很多青年省吃儉用的現實脫節,先別說大部分新世代不像有前輩形容「買第一輛車就買本田」(seriously),也沒機會泡星巴克,就算完全捨棄物質生活,新世代就夠上岸了嗎?不夠啊。

這樣的環境下,難怪很多年輕人不再煩這些事情。買不起車?現在有MRT有優步,沒車不那麼麻煩了,多走路也對身心好。工作沒日沒夜薪水卻一樣少,而且沒前途?不想前途了,窮忙至少能鍛鍊耐性,反正錢還是要賺啊。沒錢買房?那就靜靜存錢。就算接下來三十年租房也不羞恥。不求富貴,不光顧星巴克海鮮酒樓,薪水漲幅足以偶爾在路邊吃碗咖喱麵就滿足了。結婚生子?有錢拍拖了才煩吧,就算有錢拍拖,也沒時間吧。

我不清楚這是多少年輕人的寫照,至少對我而言,很大程度上是這樣。我因為工作地點方便暫時不用開車,有一次跟長輩說,需要時我買輛Axia就好,便宜又車短好停車。長輩聽了說:男人要開轎車才有面子吧!買Saga也不貴多少(那時還沒有Bezza),至少比較體面。

嗯,我不懂,但也許人各有志。

我又想起那天跟一群同輩朋友提到婚禮。我問:如果不因為家人要求,你們有誰結婚想擺喜酒嗎?

在場朋友每個都說:不想擺喜酒,除非父母強迫。有朋友說:錢拿去擺酒了,就真的不用買房啦。誰管浪漫面子。

我身邊還是有很拼的朋友,有些有明確目標而且腳踏實地在進步。90後絕對有很多人中之龍,長輩們大可以放心把世界交給我們。但也很多同輩想成功想瘋了。近一兩年,很多朋友都進MLM之類的;有個進了收費高昂的「潛能提升」課程,走火入魔一直拉人進。他一連幾個禮拜試著說服我進,說你這麼有潛力這樣下去真是浪費我替你心疼啊。我說:人各有志,我對成功的定義跟你的不同,有什麼問題呢?

是的,有什麼問題?錢不好賺,讓自己跟家人有經濟保障已是難題。如果還需要把血汗錢花在婚禮大房大車面子工程上要別人心服口服,彷彿別人真的在乎,多累也多無謂啊。

但我明白那些進MLM的朋友的焦慮,就算我不同意他們愛找捷徑的作風。跟我同輩的,沒一個不覺得前途迷茫,怕自己無法三十而立。

過去一個禮拜,一個字眼落入我的視野:佛係青年。

「佛係青年」這字眼一聽就知來自日本,跟草食男肉食女明顯同一家族。但它在中國新世代間普遍引起共鳴,短短一個月內就成為全中國最流行字眼。不只網上熱議,官方媒體如《人民日報》也撰文評論。

「佛係青年」什麼意思?無關信佛,中國人多是無神論者。簡單來說,佛係青年是放棄跟世界鬥爭的年輕人。逆來順受,對小事不過度追求,不爭不搶,不求輸贏。

第一篇正式把佛係兩字帶進中國大眾視野的,似乎是今年11月21日開始在微信上流傳的《胃垮了,頭禿了,離婚了,90後又開始追求佛系生活了?》一文。文中作者描述了她和不少年輕人的心境。

她寫道:「當代年輕人基本沒有不焦慮的。總有人說我性子慢,看起來比較沈穩,似乎沒什麼著急的事兒。其實我內在是特別典型的焦慮型人格,內心火燒火燎的,什麼事兒都恨不得提前半年就開始操心計劃。」

「只不過我不怎麼將這份焦慮表現出來。到處去訴說,除了增加別人的焦慮感並降低工作效率,別無它用。多年來,我也習慣了與焦慮為伍。」

作者接著寫道:

「(佛系生活)不等同於不作為,而是該幹的事情幹好後再一切隨緣⋯⋯此時努力已經不再有什麼實際用處,不如放鬆心態,即使有不如意的結果才不會那麼遺憾吧。」

「去做事,做著做著就有出路了。」

到了本月11日,《第一批90後已經出家了》一文開始在微信流傳,佛系這字眼正式火燎中原。文中引述多名中國的九零後,講述他們一些待人處世的細節,讓讀者意會「佛係」是個怎樣的概念。

我想即使是在大馬,這些句子一樣讓無數青年中槍:「朋友圈里沒幾個真朋友,不用為它傷神。」「坐地鐵,趕上人多的時候,能等三四班。擠不過,也不想擠。」「後面有人使勁往前衝,讓他先上。」「不是很容易被『中午吃什麼』這件事困擾。」「剛工作時,有臨時項目還會主動要求加班。現在不至於了,但需要加班也不抗拒。」

與世無爭,心如止水。

針對九零後紛紛出家,中國評論員魏巍寫道,今天很多九零後沒經歷過真正的窮日子,對物質得失不如父母輩敏感。但就算物質上相對舒適,房價教育醫療等卻比以前更難以負擔。很多中國年輕人已經無法靠個人努力成功,很多家庭要兩代人一起做房奴才能供得起一套房。

也難怪很多中國青年看破紅塵。既然買房還要連累家人,不如打消買房念頭,不更好嗎?不如意就不如意,覺得痛就換個姿勢站著好了。當生活給你檸檬,就把它做成檸檬汁,我想這是佛係青年共同的座右銘吧。

但佛係青年也未必像父母輩想像那麼消極。《中國新聞網》引述南京大學生小胡說,佛系是一種曠達,「表面無所謂,暗地使勁。」佛係青年一樣忙得不可開交,說真的我們比一天到晚想著怎樣賺快錢的朋友更專心醞釀事業。忙碌之餘,為什麼還要糾結於細節並斤斤計較呢?不在乎不生氣不糾結,專心把應該做的做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源自內心的平靜,也未嘗有什麼不對。

上個月,有31歲馬來婦女在推特上寫「看年輕人講2千塊薪水在吉隆坡不夠用就想笑,我薪水兩千五家裡三個孩子,還是活得好好地。」

她譏諷道,新世代嬌生慣養懶惰學習理財盲目追求潮流,才會抱怨兩千塊不夠用。她薪水千五時就買了首棟房子,2010年到2017年共買了6棟房子,已是個大地主。

網上議論紛紛。有人說,六房姐住岳母家丈夫負責衣食住行養兒開支,買房頭期來自嫁妝錢和丈夫的公積金存款,卻講到好像自己一人靠兩千五薪水過活。也有人指出,六房姐放臉書的廣告顯示,她高價出租給學生的房子有一棟是「我的雪蘭莪房屋計畫」廉價屋,若屬實是犯法。

我想起今年較早澳洲35歲地產大亨格納(Tim Gurner)說,年輕人愛吃昂貴的酪梨吐司,喝一杯十幾塊的咖啡,所以沒錢買房。這番話引起爭議,畢竟他當初靠祖父給的3.4萬澳幣投資才發跡。但格納強調,他每晚跪著打磨地板翻新房子,才能在轉手時小賺一筆,「那些年我每週工作七天身兼多份工作,努力省下每一分錢。」

不管格納和六房姐靠不靠家人,他們有勤奮嗎?善用資源嗎?絕對有。我們別否定別人的努力。

但多數年輕人別說買房子,平時也吃不起什麼酪梨吐司星巴克咖啡,有人說:我此生從沒買過酪梨吐司,我的房子在哪裡?嗯,我活了二十六年,還不知酪梨吐司長什麼樣子,可以做地主了。奢侈的年輕人很多,星巴克是人山人海。但很多人去星巴克是借用網絡和環境,在工時外寫文章趕報告做設計。也很多人是見客戶,或和老友相聚——他們一個人時只光顧雜飯檔或自己煮,我們又怎麼知道?

我常在理財網站上讀到,斤斤計較小錢的人不一定善於理財。一個人財務狀況取決於他怎樣用大錢。這不是說每個禮拜吃酪梨吐司不會影響財務狀況,會啊。但我們算下一個人每禮拜少喝杯星巴克,五年後夠不夠給房子頭期或買輛Axia?買架電腦就有啦。

我記得《衛報》登過一篇文章說,倡導新自由主義的資本家無時無刻通過廣告校園環保組織和種種「綠色」產品提醒我們,只要人人用環保袋睡前關燈少點開車,就能為阻止全球暖化出點力。通過四方八面價值灌輸,資本家把環保的責任徹底推給了消費者。

真相是,大部分環境污染不來自老百姓,是來自大企業。單單一百家企業就造成地球上71%碳排放。這不是說我們平時不該節能。但我們不能無視環境污染的主因:大企業無節制建廠污染環境。然後告訴我們只要跟他們買一個環保袋,地球就會乾淨。

同樣地,個人理財很重要,但我們不能無視失業房價等影響無數人的問題。受益者一直唱:有錢人有錢因為他們勤勞省錢有智慧,你等蟻民不如他們有錢因為你好吃懶做亂花錢。你看不起病,因為你不夠勤勞。你少喝點星巴克咖啡,就一定能四處置產。但同時房價高得讓人難以負擔,很多窮人再努力節儉都還是擺脫不了貧困陷阱。

話說,像六房姐跟格納低價買房然後高價出租轉售,然後說新世代活該買不起房子,這不諷刺嗎?除了經濟政策,如果不是上代人把房子看成投資把置產視為生活智慧把房價炒至天價,新世代也不至於買不起房了。今天不是文革中國,人們有權做大地主資本家。但我們也不能假裝這些做法跟社會不平等無關。

可怕的是,新自由主義如此成功宣傳「個人責任」並否定社會不平等存在,以至於任何人說有人處於優勢有人處於劣勢就難免招來譏笑,笑你一定是不努力改變現狀還怨天尤人的魯蛇。但社會不平等不只存在而且日益嚴重。承認這點不是幫懶人撇開責任,也不是否定富者的後天努力。

承認社會有問題,不等於撇清個人責任。

我講個故事。A跟B家境不錯,兩人都上大學。因為家裡有車,能在吉隆坡找有前途的工作,再自己存錢買車。A工作懶散,錢花在不三不四的地方。B工作勤奮,長得帥嘴巴甜,薪水三年內翻倍。B對人生有安排,出來工作半年就跟父母借錢支付買房頭期。反正家裡不用B糊口,供房子對B來說不是問題,他目前住在父母家裡,房子租給學生。

要說幸運的話,A跟B都很幸運,但只有B勤勞和有智慧。

C家庭貧困。B每週工作六天,剩下一天可以給自己增值;C醒著時如果不在爸爸的茶餐室幫忙,就在開優步賺外快。為什麼這麼拼?C家境不好,賺錢都給家裡,幾年來存不到錢。什麼理想事業置產談戀愛都只能拋到腦後。

ABC都是參考我身邊真人真事。B勤勞對人生有規劃,A是反面教材。但B跟C家境不同也是事實。承認有些人不幸不是幫A撇清個人責任,是為了C那樣的家庭。

我們不該仇富。追求財富是人性,你不想發財我也想,而且肯定有人為此奮鬥。不管他們利用優勢地位還是白手起家,總好過敗家不是嗎?

但我們提倡個人責任時,也有權質疑社會安排。政府經濟政策對不對?GST怎樣影響底層?大馬房車怎麼這麼貴?自由市場除了帶來經濟發展,有沒有破壞環境造成社會不平,我們怎樣減少問題?市場該多自由,幾時要適量管制?這些問題不只蟻民有權過問,富人也可以有自覺地為窮人發聲——他們願意那麼做時,我們要記得他們也可以靜靜得益於現有制度。

六房姐譏諷新世代時,天後茜拉(Sheila Majid)在推特上說,我國食物昂貴馬幣疲弱生活費用高昂工作機會稀少,大馬國人還要背負不是自己生產的債務,人民已經疲累和憤怒。她寫:別再製造藉口,應該找出錯誤,把國家帶回正確軌道!是的,別再製造藉口,包括一味怪罪新世代。茜拉相信比多數人都有錢。但她明白厲害賺錢只是能力,不是美德,做個善良的人才是。

左派愛用仇恨這字眼,如保守派反同性婚姻是仇恨。但大多保守人士對同性戀者沒惡意,現實生活裡對同性戀者也十分友好。
 那為什麼他們反對呢?不少保守派覺得,很多東西如國家國旗王室宗教和長輩與後輩的尊卑關係都有內在價值,當人們不再尊重這些,社會契約就會崩壞,人們就會喪失價值,世界就會開始亂。在各種聖潔不容冒犯的事物裡,婚姻是最重要的一個。

不論在西方的基督教傳統還是東方的儒家思想裡,「家」是最基本的社會單位,婚姻是家的基礎。很多保守人士覺得,同性婚姻的合法化會削弱婚姻的價值。他們擔憂的,說白了是「我們不介意有同性戀,但婚姻這麼神聖的儀式,豈是你們想改就能改」?當人們嘗試「改變」婚姻,包括讓同性戀者結婚,那就等於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今天人們爭取到了同性婚姻,明天會不會得寸進尺爭取人和動物或機械人結婚,最後人們會不會不再結婚,只會濫交?他們擔心,一旦婚姻不再像聖經裡說的那樣是一男一女的神聖結合,那世界上還有什麼是神聖的呢?屆時孩子會開始不服從父母,人民開始不服從教廷,一切都會變得很亂。社會能否延續,總比一小撮人的幸福重要。

這是合理的擔憂,也是很多自由派所不理解的觀點。保守派不覺得現在一切很好,他們也懂現存婚姻制度對同性戀者不公平。但一旦破壞了不完美的現狀,就只剩下徹底未知的未來。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即使是保守派,對同性婚姻的接受程度也越來越高。最近的皮尤民調顯示,目前美國有三分二天主教徒支持同性婚姻,除了福音派等比較保守的教派,較多新教徒也支持同性婚姻。至於籠統的美國保守派,有41%支持同性婚姻,雖然不是多數,但我想很多保守派只對「婚姻」的部分有意見。

跟美國相比,中國人則不論文化還是宗教向來都對同性戀者比較寬容。但中國人結婚生子的責任比美國人沈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要不要結婚生孩子不是個人決定。因為這樣,很多同性戀者不敢向家人出櫃,甚至找個異性結婚生子來滿足長輩期待。

中國的異性戀者當然幸運得多,他們一樣有傳宗接代的義務,但可以選擇要跟誰結婚。在過去幾千年的歷史中,這種情況相當罕見。

不論是在西方還是亞洲,直到近現代都是父母決定孩子跟誰結婚。婚姻跟愛情沒有任何瓜葛,由於結婚是兩個家庭之間出於經濟或政治的結合,容不得太多感情成分。因為這樣,一直到近現代,西方國家的男人普遍都有情婦,所謂情婦就是真正的愛人。那時社會甚至把婚外情視為好事;18世紀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就說過,一個男人如果愛上了自己的老婆,那他一定是個沒有其他女人愛的悶蛋。

古代中國也是如此,婚姻通常不是當事人自己可以作主,絕大多數是由父母作主,由媒人穿針引線。有時為了加強兩個家族的關係,甚至會指腹為婚,孩子長大了也無權反對。決定婚姻的不是男女感情,是雙方家庭是否登對。所以古代夫妻的關係一般不親密,「情不可極,剛則易折」,人們覺得濃烈的愛情會危害一段婚姻的和諧。很多有錢男人都有妾,如果妻是父母選的女人,那妾就是男人自己選的女人。

直到今天,在一些比較傳統的社會如沙地阿拉伯,很多年輕男女依然沒權選擇要跟誰結婚——我女友一個來自沙地的朋友因為生在開明的富裕家庭,所以她父母允許她躲在門後偷看她的未來夫婿。在大部分沙地家庭,女人都是嫁了人才知道丈夫長什麼樣子了。

由此可見,我們現代人出於愛情而結婚、沒了感情就鬧離婚,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是近代才有的事情。那過去一百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人們開始覺得婚姻跟愛情是有關係的呢?

其中最主要的一個發展,是工業革命。

工業革命集中在城市,但需要很多來自鄉下的工人,所以無數年輕人離鄉背井到城市裡的工廠打工。女人也不再深居閨房,到工廠裡當裁縫之類的。這意味著家庭對年輕人的生活的管制較少,他們在城市可以自由地跟同輩包括異性社交,甚至有機會談戀愛。這代人因為在城市做工,也有了給自己賺錢的能力,支付得起結婚的費用。即使父母反對,因為經濟獨立,他們也比較可以違背家裡的意見。

當然在這漫長的婚姻演變中,工業革命只是其中比較重要的一環。自古以來不論東方還是西方,都有無數梁山伯祝英台羅密歐朱麗葉在爭取跟愛人結婚的權利。到了17世紀與18世紀,啟蒙運動的思想家呼籲人們為了幸福而不是財產而結婚,為日後工業革命時的婚姻改革打下基礎。近代各國女權運動和中國共產革命對封建制度的摧毀,亦倡導著男人和女人決定自己要跟誰結婚的權利。

由此可見,婚姻的性質一直在變,今天我們所熟悉的婚姻早就不同於往日。今天即使是極力反對同性婚姻的保守派,他們大部分也都和心愛的人結婚,這在一兩百年前可是讓人難以想像。直到19世紀,男人在外面胡搞女人都無權反對,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更遠古的時代,例如聖經裡描述的時代,男人都妻妾成群—— 所謂聖潔的婚姻,究竟應該維持在什麼樣的模樣呢?今天保守派希望維持現狀,但應該還不至於願意回到古代。

最後,當人們能夠自由選擇跟誰結婚,婚姻是否變得廉價?以我所見,答案是不。當婚姻建立於愛情,人們對伴侶的期待也更高。古代婚姻伴侶基本上家境好就夠了,今天我們卻指望另一半一生一世愛著自己,外面不能亂搞,性格要合得來,每個禮拜要抽時間陪對方,而且幾十年的婚姻生活裡要一直保持新鮮感。喔,當然也要賺錢養家做家務,要把孩子養大送進大學。我們對婚姻的期待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代都還高,又怎能說婚姻變得廉價呢?不管以後婚姻會變成什麼模樣,至少人們會繼續擁有愛情,這點應該永恆不變。

2010年5月22日一個電腦工程師付了10000比特幣,買了一份30美元的比薩。這是現實世界裡首個比特幣交易,那時1比特幣價值約是0.003美分。

2017年5月22日,1比特幣的價格高達2185.89美元。也就是說,當時那筆用來買比薩的比特幣,在2017年5月22日的價值是2180萬美元。如果當初那電腦工程師決定不買30美元的比薩,選擇把那筆比特幣儲存起來,那筆錢今天就相等於約72,900,000美元。

有夠瘋狂吧。

也難怪最近這麼多人搶著要買比特幣。一個本地理財網站的作者就寫道,他因為好奇,一年前花了567美元的閒錢買了比特幣,那時還覺得貴,結果今天他手上比特幣的價值已經漲到八千美元。文章下面不久就有人留言:真後悔當初沒買啊!今天每次談到比特幣,大家反應都一樣:真後悔當初沒買啊!

大家冷靜點。

我問問各位,如果你十年前、七年前或一年前有聽過比特幣這回事,卻沒有馬上投機,是為什麼呢?

我想多數人會說,虛擬貨幣那時還是新東西,這種科技的東西每天都在變,風險很大,那時覺得不應該投機。

如果這是你的答案,那就沒什麼好後悔。最起碼,你的決定一點也不蠢。

那天我在讀Philip E. Tetlock和Dan Gardner寫的《超級預測術》(Superforecasting)。這本書很多很棒的內容,我會陸續分享。但今天我要分享這段:

「這種把『那是不是個好決定?』這問題轉換成『那個決定有沒有帶來好結果?』的想法很常見⋯⋯以撲克牌為例,一個初學者可能過度自信下了很大的賭注,然後幸運地贏了。但這不代表她判斷力好。一個真正的撲克牌玩家可能準確判斷出她勝出的機率較高,下了比較大的賭注,結果不幸輸了。但這不代表她判斷錯誤。」

作者這段其實是在說各種對未來的判斷。但我讀到這段,難免聯想到那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買比特幣的朋友。

今天我們有後見之明,知道比特幣一直升,至少升到2017年年底。所以我們說:當初沒買比特幣的人都是過於保守的笨蛋,買比特幣的人早就預見未來。

問題是,因為當初買比特幣的人賺了,買比特幣的風險難道有比較低嗎?沒有。你錯過了發一筆財的機會,但也避開了一個沒必要的風險。連股神巴菲特都承認沒買比特幣,你為什麼要捶心肝呢?

就像你去賭博,就算贏了一大筆錢,這不代表你會逢賭必贏。多數賭的人都輸錢不是贏錢,因為有人贏錢,難道賭博風險就小了?事實上,賭博贏了之所以會賺大錢,那恰恰是因為賭博風險很高,賭贏的人極少。要豪賭就應該明白自己承擔多大風險,清楚自己到底輸不輸得起。

這不是說不應該冒險,不是說冒險是不聰明。投資者都知道,世界上沒有回報高風險小的投資。這不只適用於買比特幣投資賭博,也適用於人生。創業成功的人當然會告訴我們,要敢敢出去闖啊!像我早早退學,跟銀行借錢創立自己的公司,買別人沒有想過自己需要的產品。然後你就會成功。你看臉書跟谷歌的創辦人,他們不也敢敢冒險,然後有了今天嗎?

是的,no risk no gain。人生中不可能不冒險,差別只在冒多少險冒什麼險什麼時候冒險。但每個人能承擔或者願意承擔的風險不同。例如L對家庭的責任大,創業失敗會連累家人,不適合拋下家人創業。例如K本來就想做老師,這工作讓她滿足。雖然創業很誘人,但K覺得不值得去冒險然後犧牲現在的安穩生活。那也不是不聰明的決定。

成功者會看不起L和K這些決定。我們都會憑著後見之明建構自己的人生故事。我們當初做的每一個決定,不管那決定背後是多少巧合多大風險,就算那時這麼做不是經過深思熟慮⋯⋯今天回首都像聰明理智的決定。一個在賭場發了大財的人可能會覺得,他那天上雲頂是一生中最聰明的決定。我們也開始覺得:我輟學是對的,我敢敢跟銀行借錢是對的,我決定把公司做大是對的,這些是我一輩子最聰明的決定。但輟學有風險,創業有風險。要成功就要冒險。 不冒險不可能成功,沒有能力和努力不可能成功,但如果有能力和努力卻沒有足夠機緣巧合,成功的機率也不高 —— 因為失敗機率很高,所以才叫冒險啊。

這不是貶低成功者的付出和努力,也不是說他們當初的決定不聰明。他們比你有錢,因為他們做了你不願意或不能做的事情。但他們的路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輕易複製,不是我們讀了傳記照著做就行。你願意冒險的話,那祝你好運!

至於比特幣呢?巴菲特說,比特幣是即將破滅的泡沫。我不是專家不做這種預言。我也不會說當年買比特幣的人不應該買,畢竟笑著去銀行的是他們啊。你今天買的話,還會不會有得賺呢?還是比特幣明天就跌你會虧錢?誰知道呢。最重要是你用閒錢來買,損失了也無所謂。而那個當年用比特幣來買比薩的傢伙,為什麼我們一定要以為他在後悔呢?比特幣本來就是用來買東西的,不是嗎?

養過狗的人都知道,狗因為有人的陪伴而快樂。

看起來是這樣,但我們怎樣證明這是事實呢?美國埃默里大學神經學者布恩(Gregory Burns)用MRI掃描儀研究狗的大腦,發現狗主稱讚時,就算沒有食物,大部分狗的腦子都會顯示興奮。有一部分的狗在主人讚賞和食物之間選擇時,甚至選擇前者。

這只是個小實驗,但大家應該都同意狗感情豐富。很多人以為越聰明的動物就越有感情,而聰明絕頂的人感情最豐富。但這可能是錯的。通過分析腦結構和觀察野生動物,我們現在明白,一些動物如虎鯨和大象的感情就似乎比人豐富得多。

狗的感情或許沒有大象和虎鯨豐富,但它們能用人看得懂的身體語言表達情感。最近有研究顯示,一隻狗在人的面前時,表情比沒人看時更明顯。換句話說,狗的表情很多是做給人看的。於是我們覺得狗比其他動物更有靈性,但那只是人和狗之間比較善於溝通。

這很關鍵。除了狗,很多動物都有各種感情,但它們不能用人看得懂的方法表達喜怒哀樂。例如海豚樹懶海豹,它們總像在微笑,因為嘴角天生往上翹。我們以為它們很高興有人摸摸,但它們可能是生氣或害怕。又或者一隻猴子嘴角上揚時,它不是在笑是在發怒。如果我們去摸它一把,就可能有悲劇了。

狗跟人生活了幾萬年,不只學會向人表達喜怒哀樂,也懂人的指示表情和動作,能從人的眼神和語氣知道人的心情。狗甚至比我們的近親黑猩猩更能讀懂人的肢體語言。科學實驗顯示,人用手指著一個東西時,沒經過訓練的小狗也自動自發把東西叼過來。黑猩猩跟人一樣有手指,卻不能馬上看懂人的手勢。由此可見狗是最善解人意的動物。

也因為這樣,我們覺得狗特別有靈性。但那不代表它們特別聰慧。要說聰明,不只黑猩猩更聰明,豬海豚烏鴉猴子大象等動物也比狗聰明得多。

跟祖先野狼相比,狗的智商甚至退化了。

野狼解決問題的能力遠遠好過狗。有科學家試過給一群狗跟一群野狼解決難題,解決了就有食物。野狼不只很快就動腦筋想到了答案,還可以跟其他野狼一起分工合作,以得到食物。狗反而不能。野狼在解決難題時,狗只會用感性大眼睛看著在場研究人員,等聰明的人類指點迷津。需要分工合作時,狗也不像野狼那樣自動自發組織起來,狗跟其他狗難以配合。

為什麼會這樣?狗習慣了服從人類,反而失去獨立解決問題的能力。野狼習慣集體打獵,狗只聽從主人安排。叛逆的孩子長大後通常比乖巧的孩子獨立和善於生存,這點也適用於動物。

這聽起來有點可悲。人喜歡狗很乖很服從,於是經過一代代篩選,狗不再聰明,越來越無能。但人也一樣啊。我們習慣依賴別人,例如我們生病時聽醫生指示吃藥,治理都留給政府,身邊多數東西都是別人幫我們做,我們只花錢買。人馴服了狗,社會馴服了人。世界已經沒有獨立的人,不論一個人多自以為是,他也是社會和家庭的一分子,把他一個人丟到荒島上就算可以生存,也幹不出甚麼事業。

是的,現在沒有全能人類,但人成功完全是因為人能分工合作。我們學會信任不同專業的人,人人專心做好擅長的事情,這樣才能建立龐大複雜的社會。曾跟巴布亞森林部落一起生活的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就覺得,文明人智商和能力上不如什麼都自己動手自己思考、每天面對大自然各種挑戰的野蠻人(現代人腦容量也比原始人的小)。但這樣判斷文明人還是野蠻人聰明公平嗎?荒島上全能的野蠻人生存能力較強。但在龐大複雜的現代社會裡,安分守己並善於分工合作的文明人更有效率,不是嗎?

如果數目等於成功,人是很成功的動物,狗也很成功。現在全球只剩三十萬隻狼,犬專家科倫(Stanley Coren)則保守估計,全球至少有5.25億隻狗,是狼的1千750倍。人類破壞森林,把野狼趕盡殺絕以保護家畜。狗卻在人的家裡無憂生活,流浪狗起碼也能吃人的殘羹剩飯。若適者生存狗就是適者,如果笨一點更好生存,笨一點不是更好嗎?人肆意破壞地球掌控萬物生死之際,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笨笨的性格成了免死金牌,因為我們喜歡很乖很可愛的動物。

我總覺得,如果給世界帶來快樂是功德,那領養流浪狗就是功德無量。你養小孩他們長大後會叛逆會有自己的方向會需要面對這個很爛的世界會抱怨為什麼當初父母把自己生下來,反正人從不滿足。狗卻簡簡單單,主人在就高興了。這是滲自內心的快樂,是純樸的快樂。只要有人常餵它,它就有了主人,只要有了主人,它每天都期待主人下班,每天一樣很興奮地去門口迎接。

很多人認真思考後,還是會覺得這種快樂很可悲。幾萬年來看到人時越快樂的狗就越可能成為寵物,活下去留下基因的機率也越高。那些不屑人類的狗祖先,不是給人殺死,就是自生自滅。從科學角度來看,狗的快樂跟狗的愚魯一樣,都是生存手段。

但從狗的角度來看呢?就像人之所以有愛情和親情是為了把基因傳下去,但我們還是深刻體會愛情的幸福喜悅,狗也因為主人存在而快樂。這是貨真價實的幸福。我們不用假裝愛情親情或友情是無私感情,它們不是。但當我們逐漸明白世界上各種價值都是虛構,唯有我們愛過恨過,這是最真實的感受。

有一次我跟一個做廣告的朋友聊天。他說,以前做廣告可以放比基尼女郎,但是現在不可以,會給人講物化女性,講是消費女人的身體。

我對那朋友笑說:或許我們應該繼續放比基尼女郎,但同時放堆泳褲猛男進去。男女一起物化對方,不就皆大歡喜了咯。

我那時是講笑,但兩性互動向來不是單方面攻和受。我們說男人物化女人,說男人把自己的審美觀強加於女人的身體。我們走到外面,到處是車展女郎模特兒,用姿色和苗條得不健康的身材討好男人。但是女人沒物化男人嗎?難道女人沒看帥哥?梁朝偉在《色戒》裡面露蛋蛋Jon Snow在《權力遊戲》裡秀出又翹又圓的屁股的時候,女人們也很開心在那邊欣賞點評啊。

又或者,近年女人喜歡將性感的年輕男子叫做小鮮肉。我有些男性朋友覺得這個字眼很噁,但是可以怎樣?男人自古以來用各種低俗字眼物化女人,女人要將男人物化成小鮮肉,可以說是天經地義。向來社會把女人都當成無慾的貞女,男人則不只不需要為慾望羞恥,而且四周圍都是討好男人小雞雞的內容。電影裡面比基尼女郎氾濫,女人都是胸大無腦的公主,男主角都是有才幹的英雄。

不過這在慢慢改變。近年娛樂界發現女人是一個很大的市場,現在我們有了很多女孩自當強的主題,也有很多內容是衝著女人好色一面而來。就像很多韓劇,像是格雷的五十道陰影,像是小鮮肉賈斯汀比柏。

這是好事!身為男人,這些內容我真的看不下去,所以我想我開始可以稍微體會女人看到電影裡一大堆比基尼女郎的感受。但是這比較公平啊。講到再浪漫都好,我們求偶時也是先看對方外貌,再看對方有沒有智慧有幾多能力賺幾多錢成不成熟。電影裡也一樣,我們都愛靚仔靚女做戲。這是物化,但是誰講看了外表不可以也看內涵?美色胸肌也可以跟智慧個性並存。與其喜歡胸大無腦或思想未成熟的小鮮肉,為何不能喜歡才貌雙全?與其喜歡電影橋段都是男攻女受,為何不能喜歡女攻男受?

有很多讀過社會學的人執迷於社會種種權力結構,他們對任何跟性有關的語言文字和圖像都超級敏感。我們講個黃色笑話,廣告裡女人的奶是D不是A,這些都是父權社會維持權力的工具。我讀過傳媒係,明白這種想法。傳媒係很注重字眼和圖像的使用,這些權力結構的分析也曾讓我著迷。的確,如果我們慣了笑別人好基,我們對同性戀者難免帶有色眼光。如果一個人常看A片,也會影響他對女性地位和兩性互動的認知。

但人們開黃a腔看帥哥或看美女,是他們想維持父權?還是因為人本性鹹濕?一個男人口頭上幾強調要男女平等都好,你以為如果十米外有個陌生美女走過,他第一個反應是欣賞她的智慧和實力,不是看她姿色?兩性互動常有曖昧、男人想練出一身誘人肌肉、女人想自己美麗性感,讓同性甘拜下風讓異性趨之若鶩(如果是異性戀者),這些難道不是人性?大家都會說,女人應該可以穿得性感而不怕男人強姦。這對得不能更對!但女人如果性感是因為想要性感,有什麼問題?沒問題啊。承認了這點,不代表男人就可以強姦女人,你說是不是呢。

我們別忘了,在一些比較保守的社會,人們相信男追女天經地義,女追男是犯賤或貪財;人們覺得性是男人從女人身上奪走的東西,男人可以通過強姦懲罰女人或她身邊的人。把女人講成個個是聖女不會解決強姦或性騷擾,反而讓女人任何情慾都成了她活該的證據。

與此同時,一味指控男人物化女性無助於解決問題。

我認識一個養尊處優讀過政治學很關心社會議題的女人。她有一次在巴剎聽到一個安哥講色情笑話,雖然那黃色笑話不是針對她,她當晚就在臉書上寫狀態,說黃腔是父權欺壓女人的工具,說她不會跟任何開黃腔的人做朋友。

這安哥的黃腔的確不禮貌,我們可以無視,甚至當面說他沒有口德。但他有任何惡意嗎?如果那是別人之間的互動,我們憑什麼評價?何況如果我們真心要改善社會,就不能脫俗。當我們走出象牙塔,離開人人談吐文雅的圈子,會發現不只男人滿口黃腔,女人也是。因為黃腔而加罪於人,只顯示我們與社會尤其是底層脫節,不會讓人想跟我們站在同一陣線鬥爭。至於創作者,如果我們寫詩寫小說拍戲不能反映人性,包括自己別人或社會最原始脫離道德框架的一面,倒不如天天歌舞昇平。

沒錯,我們離男女平等很遠。我們可以靠教育改善人們對男女關係的概念,讓男孩子都知道女人有說不的權利,同時也有說「我要」的權利。我們可以依法懲罰色魔,可以讓男女在職場上權力更對等。這些我們應該爭取。但我們改變得到人性嗎?改變不到。男人愛看女人事業線恰如女人愛看帥哥人魚線,這不只是父權社會權力結構的問題,也是最根本的人性。

是的,我們有人性之餘還需要自制力。就像多數人貪錢卻不謀財害命,多數人也自制力良好,不為性慾傷人。但這自制力是為了不傷天害理。如果我們無時無刻要確保一部分人耳根清靜不用看見不舒服的東西,那不是有點像不讓女人穿短褲阻止男女公開互動禁止同性戀者牽手的神權國嗎?任何過於違反人性的運動,最終會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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