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爆發女明星裸照外泄事件,不少男人立即露出了色相。
我想我認識的人都(算)是正人君子,食色性也,本人不會單單因為別人分享色情內容,就以異樣眼光看待,才不來甚麼國情保守這一套。
他們要和愛人做愛做的事,要觀賞職業女優的演技,還自己拍一部愛情動作片……那真的不關我事,都由不得我評論,而且我必須尊重。
偏偏每次明星裸照外泄,總有很多人不懂尊重。他們不尊重女藝人的隱私,說照片既然流出來了,就理所當然是「我」的;他們不尊重她們的分寸和智慧,得意洋洋地說把裸照存在網上太傻。
這些擺明是不公開的照片,駭進別人的備份和潛入人家房間偷看日記一樣,就算窗口是玻璃做的可以敲碎、抽屜沒有上鎖,也根本就不對!
當然不少人說,不應該太依賴雲端服務,甚至應該把照片打印出來。
(呃,裸照打印出來真的比較安全嗎……而且照片遭盜取的機率很小,手機掉進馬桶的情況倒是常見很多。)若證實雲端服務存在漏洞,那是蘋果公司服務不周到,需向顧客負責。
但這麼說吧,去任何銀行存款也可能遭到搶劫,我們是否要把錢都轉換成現金(或金條),放在家裡的床底算了?
讀到一名網民留言,需要提醒人們提防扒手,但有人口袋裡的錢包遭人竊走,是不是該站在一旁嘲笑,說她是笨蛋呢?
駭客也並非誰的照片都感興趣,若你不幸是有心人士的目標,單單上洗手間都可能有風險。她們受害絕非無知,而是有人蓄意襲擊、侵犯。
這個社會很奇怪,只要一有女人裸照外泄,人們就會立刻覺得她們很笨很蠢很天真很無知,似乎一旦裸露了胴體,女人獨立思考的能力就已經存疑,她們成為一具具任人玩弄的肉體。
有的人會覺得美女就一定比較笨,也許是同一類心態吧!
但說到底,這些都是有成就、有想法的人,懂得為自己的身體做主。
你憑甚麼叫她們不要拍裸照?這些都是有生活、有家庭有夢想有付出的人,你又怎麼好意思成為幫兇,拿她們的尊嚴來消遣,拿她們的隱私來自我滿足,然後還得意洋洋覺得理所當然?
近日“哈里發國”(IS)發佈了一段殘殺一名記者的影片片段。
不少人說,難相信會有人作出如此「毫無人性」的事情來,這麼殘暴的一個“政權”,怎麼好意思自稱穆斯林世界的代表呢?
但這些人絕對有本事利用宗教教條解釋自己的行為,不然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追隨者。別忘了,不少宗教經典中絕對不乏一些如今看起來恐怖的教條,例如反同性戀、好戰、支持奴隸制、仇視其他宗教、渲染男尊女卑的教義。
而緬甸僧侶將宗教和種族主義掛勾、唆使佛教群眾迫害穆斯林這一有目共睹的狀況,印證了不管甚麼宗教都可以任有心人利用,藉此影響不多加思考的教徒。
極端分子往往都會斷章取義地引述經文,相信他們的人也不曾多問問自己,這些教條到底是為了甚麼?
這些人只見樹木,而不見樹林。
他們也不敢自問,不認為自己有資格詮釋這些教條。
我記得曾有一篇廣為流傳的報告,宣稱世界上最忠於伊斯蘭價值觀的國家是愛爾蘭、丹麥、盧森堡和紐西蘭,這些國家更充份地發揚了伊斯蘭教對人權、社會平等、公正等價值觀的重視。
報告作者是喬治華盛頓大學教授胡賽恩,他說:「如果任何國家顯示獨裁、腐敗、暴虐、不公、法律前不平等、人們發展的機會不平等、缺乏選擇(宗教等)的自由……那就可以初步斷定,這個國家不是(真正的)伊斯蘭社會。」
這個說法當然有待爭議,但我想足以說明為何我們要多理解宗教的本意,而非執著於教條。我想,這些教條都是因應當時(落後)的社會而產生,必須與時俱進。
舉例,如果你認為你的信仰提倡人人平等,就算兩千年前的教義未要求「徹底」解除奴隸制,你也有權挑戰任何聲稱解除奴隸制有違教義的人吧!
對抗極端思想的方式,並非確保每個人少些思考、多服從「政治正確」的權威,而是確保人人都有機會針對宗教、學說等表達意見和詮釋,讓每一個人敢於思考,正視遵守這些教條的個人及宗教理由,而非習慣服從思想權威。
近日台北、加州發生了兩起震撼社會的血案。案情如此駭人,在於我們無法想像犯案動機,無法明白他們的立場。
然而,對於這些邪惡的事情,我們絕不能寬恕,但也該試著理解。絕不能因為有人犯下大錯,就認為他們本質上是壞人,沒犯錯的(我們)本質上都是好人。立刻把這些人描述、歸類成常人無法理解的異類,不止不負責任,也會讓我們失去防範這些悲劇重演的機會。
如果真要解決根本問題,就不該排除在同樣的機緣巧合下,我們都可能走偏。社會不能因某人的錯誤而自我感覺良好,製造怪物的體制我們每個人都有份。
在太平洋另一端,加州的喋血鎗案在推特上掀起一波女性告白“Yes All Women”行動,揭露女性們一直都面對、但社會又不以為然的各種潛在威脅。
我覺得這非常有意義。很多男性(包括我在內)都不覺得自己有歧視女性,「並非男人都那樣啊。」
然而就算理念上並非那樣,也可能不經意中犯下自以為合理?沒甚麼大不了,實際上麻木不仁的行為。如今回想,我個人絕對有犯下不少錯誤。
理念和行為總有一段距離,只有不斷檢討行為,才能在無盡的改善間中艱難地前進。
歧視、仇恨並不一定驚天動地、會招來千夫指,如NBA快艇隊老闆史特林或依布拉欣阿里。更可怕的是存在於制度中、每個人習慣而不以為然的事情,它們可以慢慢地侵蝕社會,也可能突然爆發。可憐的史特林,不過是可以讓我們忽視問題的廉價箭靶,因為我們覺得「我絕不會說那麼笨的話」。
但一般人都很多變,太容易隨波逐流。引述身邊人的話,像鄭捷那樣的人內心非常空,其實可能成為比任何人還要善良的人,卻幹下了那樣的事,是我們把他推到了邊緣。
何以仇恨如此平庸?我想是缺乏同理心,讓仇恨變得合理。我們仇恨一切我們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卻在過程中也走火入魔,鄭捷如此,我們也常會如此。
人們是如何成為時代的幫兇?
我個人相信,沒有任何社會本質上會比其他的壞。
日本人不比中國人壞,貧民不比富裕階級壞,同性戀不比雙性戀壞。每個群體都有壞人好人,但大部份人都相當正常,過普通的小日子。
然而,回顧一些最邪惡的歷史,它們都得到「民意」支持。納粹德國屠殺猶太人時,很多德國人都贊同。日軍侵略亞洲,國民沉醉在狂熱的愛國情緒中,他們想到的是生活會更好。民調顯示,1945年有85%美國人支持往日本投原子彈。近日讀到一段話:「大規模暴力必須合理化(才能發生),不管下令殺人、殺人者、幫兇還是旁觀者,都必須有充足的動機。」如今我們覺得邪惡的很多事,當時都是「理所當然」,起碼得到主流的默許。
越南發生反華暴動,毫無疑問,對無辜者使用暴力絕對是邪惡而不可忍。但為何這些人會參與暴動呢?他們是不是本來都是惡人,平時偏愛殺人防火?
這些社會的大多人,都過著變態、邪惡的生活嗎,還是都和我們一樣,默默為生活、家人和平凡的個人理想打拼?
宮崎駿新作《風起了》中,主角二郎一再從夢境和幻象中看見自己的設計將帶來恐懼(電影開場一幕出現可怕的飛船、關東大地震時,二郎一度看見飛機從空中掠過),反映了他清楚夢想和(他不認同的)現實間有甚麼關聯,但他不過是個自私的平凡人,缺乏同理心。在充滿矛盾的大環境下,二郎選擇無視一切、不再問「為甚麼」地追夢,他獻身給無堅不摧的大環境,「日本夢」也逐漸走向毀滅。
《風起了》要我們明白:亂世中,每一個人都不過在努力活著,我們就算不能寬恕,也必須理解、同情他們的無力、短視、自私和悲劇,並從中看見自己。「風起了,我們都要活下去」,我們每一個決定都註定受制於時代,也只能多自問「為甚麼?」想想多年後是否也會站在歷史錯的一邊。
1958年小說《醜陋的美國人》中,一名緬甸記者寫道:
「我在國內見到的美國人,跟在美國認識的總是不一樣。當美國人到了外國,就很奇怪的變了,他們行為虛偽,財大氣粗。他們可能在害怕,想保護自己,也許缺乏教養,犯錯是出於無知。」
日本遊客也曾惡名昭彰:
「記得約20年前慕尼黑一個酒吧,那一代日本人首次有了出國旅遊的錢⋯⋯一團日本人旅程尾聲喝了太多酒,即興、大聲地唱起卡拉OK。最後他們跳到桌子上,在西方食客眾目睽睽下跳起了盆舞。」摘自網民評論。難怪我媽覺得日本人「粗魯、大聲」。
這些年來,日本人公認是全球最斯文、守規矩的遊客。美國人形象雖然還沒有很好,但鑑於美國如今是最多元的國家之一,至少也懂得尊重他國文化。
正如《了不起的蓋茨比》那個時代的美國人、20年前的日本人,當代不少負擔得起海外旅遊的中國人都是暴發戶,對新的身份感到不安、迷茫。他們很多第一次出國,也缺乏和其他文化交流的同理心。當然,中國體制對人格的影響,以及人口稠密養成的冷漠、不尊重個人空間等習性也會有影響。
跟那時美日一樣,中國才剛經濟崛起,自大、自負的心態在風波掀起的輿論中顯而易見。像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被人嘲笑,頓時面紅耳赤,破口大罵:「你還不配⋯⋯」
不過這一切會改變吧。
得天獨厚的中國年輕一代,顯然對父母跟團到法國、採購Made in China的包包不以為然,他們追求不一樣的體驗。
我曾聽海外的旅遊業人士說,西方遊客選擇休閒,中國遊客更喜歡體驗各種不一樣的活動。有能力的話,年輕中國人想到北極探險、想在紐西蘭果園打工、想到尼泊爾和肯雅等他們父母絕不想踏足的新奇地方,越陌生越好。
隨著更多好奇心旺盛的中國人選擇背包旅行,融入其他國家體驗當地風情,他們會發覺:很多國內理所當然的行為,在國外如此為人詬病。
中國政府發佈《旅遊法》,明確列出不文明行為,亦是重要的一步。只有當中國人自己意識到並謙虛地承認問題存在,而不是要求同情、為小童在街上尿尿找藉口,才可能一個一個人往對的方向游去。
近日讀到一項非常有趣的調查,指自認樣貌討好的人,更可能對社會不平等渾然不覺。
調查還發現,自覺的帥哥美女更傾向於認同「有的人確實比較劣等」、「薪水多少反映了教育水平和技能」、「一些人幸運是因為他們比別人努力」等說法。他們更相信平反個人待遇的論據,如「人人都有平等的機會出人頭地」,認為自己的成功來自後天努力和能力。
毫不意外,這些人也更能容許社會不平等。
相信很多人都承認,長得好看的人往往都比較「幸運」,辦事更順心如意吧?
我想,我們(包括明顯不帥的我)多少都會低估自己的幸運,高估自己的努力。例如,有多篇文章稱,八零後、九零後的確懶散、對人生毫無頭緒,「但他們父母年輕時也一樣,還有祖父祖母也是」。站在高處的人總覺得弱者不如自己努力,殖民時期白人不也覺得有色人種好吃懶做嗎?
今天,不少富人支持的保守派政黨依然很反對福利政策。保守派往往強調捍衛成功者辛苦爭取的碩果,擔心財富分配給不應得的人;不歡迎外來移民,反對扶助弱勢群體。
他們相信,資本主義、自由市場、私營化等能為「真正努力」的人帶來更多機會,而不將其視為剝削弱者;也相信富人理應得到更多,無需做出較大犧牲。
捫心自問,我們有時比別人幸運,是否也未必是因為比別人努力,而是多多少少有貴人幫助、提拔,或一開始就有較好的資本,如金錢、性別、時間自由、家庭、關係。是否制度有利,是否我們對競爭者比較無情,是否因為可以撇開責任,甚至是否因為一些不願回首、承認的細節?
沒一定努力很難成功,管你多帥多美,除非找人包養也算。無疑,不少成功者都確實腳踏實地、一分一毫在爭取。但切記!一旦初步成功,你的每步就比別人有了優勢,就比其他人容易、有力。每、一、步都是全新而不公平的起跑點。
在不剝削他人的條件下,善用資本符合情理。不過成功的你必須承認,自己非常、非常幸運。
我們東方人喜歡用不中立的字眼去描述事情。不管是媒體、社交網絡上,我們都習慣為他人預設立場,非得說明一件事情是黑是白。不管是殺人犯還是虛偽的政客,我們都一貫形容為天地不容、人神共憤,彷彿天下所有的惡都是一樣。
我們不講理據,只講仁義,就算很多事情完全只是立場的問題。爭了幾十年都沒有結果的領土糾紛,怎麼會是黑白分明?大多人都不過是站在自己民族的一邊。
在西方,除非社會大體上已經達成共識(例如納粹、恐怖分子是邪惡的),媒體很少會去替讀者預設對一件事情的立場。當然,從記者、編輯選擇性呈現的信息、編排和理據中,我們還是可以清楚看出對方希望我們怎麼去想。但,如何從信息中判斷一件事情的好壞,最終責任還是在於讀者本身,我們沒有必要認同。
西方人佔多數的網絡上,若不拿出理據就表明立場,很容易迎來其他人的反駁。也因此人們更傾向於去投入爭論,較少人不假思索地謾罵(當然不是沒有),持不同觀點的人士也較樂意公開表明立場。
但整體上,互聯網最致命的特點是,因人之常情,大多人都傾向於只和立場、興趣一致的人交流,只看感興趣或認同的文字,這就是不少人都曾提起的所謂「回聲效應」。
身邊最典型的例子是,和一名相識的中國朋友提起中國的反馬情緒,對方訝異地說:「你們看得見我們的論壇?」
聽起來很誇張很諷刺,但這確實形象地描述了中國互聯網上「不管圈子外怎麼想」的風氣。人們習慣了迎合小圈子內的主流觀念,任何持有不同看法的人都不歡迎加入,有時也就忘了其他社會的人是甚麼感受。
而中國對輿論的壓制,以及主流媒體習慣替人們預設立場的傾向,讓中國輿論特別容易「鎗口一齊向外」,盲目迎合主流觀點反而不會有人批評,因此人們也就不再需要自己探索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了,反正大家都說很壞,就一定是很壞。
馬航事件中,我想大部份中國網民都對大馬人沒有惡意,他們謾罵只是不覺得那樣做有甚麼問題。我們自己不也時常那樣嗎?
近年,不少名人、團體、企業大力提倡抵制食用魚翅。反食魚翅思潮也在我們年輕一代間開始流行,很多年輕伴侶更堅持選擇不供應魚翅的酒樓辦婚禮。
但也有不少人認為,指捕殺鯊魚殘忍其實相當虛偽。屠殺雞鴨牛羊就很人道嗎?要說捕殺鯊魚殘忍,儘管成立,也確實難讓每一個人信服。
而且,不配合他人(尤其長輩)的面子,往往被認為不敬,不少人更宣稱反對魚翅是歧視中華文化哩!反正如我父母說的,鯊魚都死了擺在桌上了,不吃不是更浪費嗎?這種象徵性動作,又有甚麼意義可言?
對我而言,食用魚翅更不可寬恕的是它的浪費、多餘。殘忍是一回事,為了滿足面子而毫無節制、道理的殘忍更不應該。食用魚翅並非為了填飽肚子、滿足口腹之欲(魚翅本無味),純粹是被挖空了內容的形式。
古代中國人看重社會階級,如君臣關係。技術未發達前,魚翅、熊掌等是要辛苦冒著危險才能得到的食材,故要留給統治階級食用。「天子」通過刻意的奢侈、浪費,彰顯與眾不同身份。所以鯊魚只吃魚翅,熊只吃熊掌。這是統治術,是社會不平等的極端表現。
所謂魚翅「文化」是19世紀才開始興起。隨著中產階級崛起,更多人有金錢能力去滿足當「皇族」的虛榮。這是社會平等嗎?還是剝奪的人數增加了。魚翅「文化」普及後,人們開始濫殺鯊魚,嚴重影響生態平衡。
一名澳洲網民說得好:「為了必要的理由放棄所珍視的事物,是普世的理念,這方面沒有所謂的文化特權……而且,放棄了不代表那就不再是你的文化。」
公開抵制魚翅,雖然沒法改變甚麼,卻能讓更多人思考問題的是非對錯。
我多年前也面對父母的取笑、不解。過了兩三年,隨著更多親戚對我的立場感到好奇,這件事情在酒宴上開始得到大家的討論。有了討論,就有了思考,少了無知的問心無愧。
要改變現狀,往往只需要每個人堅持原則多一些,就算沒有多少人在乎你的原則。
最近常聽到「人人都可以當記者」這句話。
不少專業記者對這種現象感到不滿,甚至懷有敵意,擔心的不僅是飯碗,更多是因為看著所謂新聞價值遭到點擊率至上的網絡媒體一再瓦解。
身為新聞從業員,我當然懂甚麼叫新聞價值,對網上大量博取點擊率的垃圾文感到不滿,為部份網絡媒體只顧生產讀者愛看的內容而感到失望。
但整體上,互聯網對資訊走向大眾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新聞業的最終目的不是讓人人都享有知識和資訊嗎?不是要確保一切有價值的故事都能夠為人所知嗎?或許我的價值觀過於傾向於功利主義吧,但我堅信閱讀、創作、分享資訊等不應該是社會精英主宰的工具。
今天資訊垂手可得,人人都是資訊暴發戶。網上冒出很多偽文學、自我安慰文、快餐新聞(《只需2分鐘,你就能讀懂中東》《雙子座不為人理解的悲哀》之類的),這就是資訊爆炸下的kitsch,大家都還沒有適應新的財富。
所謂 kitsch(常譯作媚俗)就是從來沒機會享有某種東西的一群人,突然有了機會,還不懂得辨識好貨和劣等貨,只懂裝模作樣,濫情之餘,還隨時搬出我是老闆愛怎樣就怎樣那一套。
但別忘了,過去閱讀屬於上層人士的消遣,由於社會一直都不平等,數百年來一直有很多迎合新富階層的媚俗文學。這些作品大多經不起時間考驗,還讓我們誤以為前人只讀很有質量的文學作品。
今天呢?大家上網就可以閱讀,更可以發表內容。人人都成了資訊暴發戶,對內容的需求暴增,加上每個人都是創作者,濫竽充數、媚俗的內容自然湧現。
當然網上絕非只有劣質內容,我們同樣可以讀到古典名著和現代名家的作品,同時還有星洲網等較可靠的新聞來源。一旦網絡成了新常態,大眾對內容質量的要求自然會提高,屆時互聯網上會真正地百花齊放。
如果沒有今天的庸俗,我們都不會走到那一天,正如民主國家都會始於混亂和不成熟。
所以有一天我們都能讀懂昆德拉嗎?我想人們不會放棄低俗的事物,但那又怎樣?歷史顯示,你不能也不該嘗試改變這點。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更多比現在更好(和更糟)的選擇,而且我們也將更加懂得如何去挑選。
而身為媒體人,我們又該如何把目光放得更加長遠,去響應這樣的大環境呢?
再談曼谷。中產階級領軍的反政府示威者聲稱塔辛╱英叻政權在鄉下「買票」,以金錢誘使「未受教育」的鄉下人支持泰愛泰黨╱為泰黨,藉此指稱票選的為泰黨「不民主」,只有先摧毀,民主制度才有望重生。
1992年泰國大選時,就有學者評述:「中產階級一心要確保泰國大部份來自鄉下的選民只選『不買票』的所謂『好人』政治人物」。另有學者指出,這種思維「加強了民主只屬於中產階級的信念」。他們認為鄉下人不懂民主、不懂輕重、對民主流程沒有話語權。只有城市「受教育」的中產階級真正懂得並關心國家未來。
曼谷反政府示威者更將自己的立場和「道德」扯在一起,理直氣壯,令局勢更加兩極化。有網民一針見血地評論:「大部份示威者都知道這是在奪權,但他們聲稱這是好人的奪權。按此定義,反對他們的都是壞人,沒有中立。」
中產階級將階級的意識形態和道德混淆,將自己放在道德高點、「教育」窮人們如何「正確」投票,無疑只會讓社會進一步分裂。調查顯示,泰國鄉下人都非常清楚自己在選甚麼、會得到與失去甚麼,並對城市人的歧視深深不滿。一味相信鄉下選民或外勞、特定族群愚蠢、不自主思考、受政客操縱的論調,相信我們也都耳熟能詳,甚至在美國也有對「鄉巴佬」的刻板印象。
當然,買票的指稱決非空穴來風。這種現象不民主,也破壞民主。然而,正如不能因特定族群犯罪率較高就把問題歸咎於族群,買票的問題和犯罪一樣,是根植於社會不平等。當下,泰國一邊是支持率紮根於不平等的政權,另一邊爭取的亦是更多不平等,唯有等待群眾自己先學會互相妥協、合作,踏出沒有權貴領導的一步。